图书馆是大学“四馆”的核心 ——四川大学图书馆馆长党跃武教授采访校长李言荣院士访谈录
纪念高校图工委成立40周年 大学图书馆馆长采访校长/书记访谈录
图书馆是大学“四馆”的核心
——四川大学图书馆馆长党跃武教授采访校长李言荣院士访谈录
图1 李言荣校长（右）在图书馆研讨室接受党跃武馆长的采访
党跃武馆长：李校长，在正式采访前，我要特别感谢您三年前刚到四川大学（以下简称川大）担任校长，就欣然担任新一届学校图书馆工作委员会主任。在川大的历史上，从国立四川大学开始，学校就成立了图书馆工作委员会，当时叫图书委员会或图书仪器委员会，但由校长亲自担任委员会主任，您是第一人。这充分说明了您对学校图书馆工作的高度重视。
李言荣校长：谢谢党馆长的采访。我一直认为学校图书馆工作很重要，尤其是一所一流大学应该有一流的“四个馆”，也就是一个好的图书馆、一个好的校史馆、一个好的体育馆和一个好的博物馆，这四馆是一流大学的“地标”，其中图书馆是核心。所以我觉得图书馆工作委员会的责任很大、任务很重，图书馆工作委员会主任可能是我到川大后除了校长以外担任的第一个校内职务了。刚才听党馆长这么一说，没想到自己一不小心还当了个“第一”。
谈到大学的图书馆，我认为，近几十年来尤其是在网络化信息化的影响下，图书馆的功能发生了很大变化，已经从过去简单的借书还书、查阅资料的场所发展到了现在的学习讨论、信息交流的聚集地。在不久的将来，大学图书馆还会加快从文献服务向知识服务转变，从原来靠资源和数据的驱动向用户和场景的牵引转变，实现文献随手可得、服务无处不在、信息实时共享、资源支撑有力，到那个时候，川大图书馆就会拥有“三个值”：“学习环境的颜值、文献资源的价值、管理服务的品质”。
大学图书馆的价值和作用
党跃武馆长：您这里提到的图书馆“三值”，是您在上学期末全校中层正职干部培训时提出的要让川大的“校园更有颜值、学生更有气质、科研更有价值”在图书馆建设中的具体化，我和大家一样感到非常振奋。那么您是如何认识大学图书馆呢？
李言荣校长：其实，我说的让“校园更有颜值、学生更有气质、科研更有价值”只是对学校工作的一个简单概括和直观描述，这样每个川大人都会相应地找到自己的位置和工作的价值。我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早日把川大建成具有中国特色、川大风格的世界一流大学。综观世界一流大学，一流的图书馆都是不可或缺的。当然，图书馆绝不只是收集和储备知识的“仓库”，而应该是对各种知识进行加工，精准配送到教学科研一线的“工厂”。对于大学图书馆，必须有一个与时俱进的正确而全面的定位。2019年9月，习总书记给国家图书馆老专家回信中明确指出，图书馆是国家文化发展水平的重要标志，是滋养民族心灵、培育文化自信的重要场所。对于我们大学来说，图书馆更是如此，因为一所大学的图书馆集中体现出其学术氛围和文化品位，就是一个学校的文化担当。
党跃武馆长：我记得第一次听您在学校大会上讲话时，您就讲过：“多干一流的事，少干二流的事，不干三流的事，反对不入流的事”。综观国内外大学，我们都可以看到，图书馆是一所大学的重要支撑，没有好的图书馆支撑，一定是办不成一所好大学的。
李言荣校长：确实如此，对于一所好大学来说，的确需要一个好的图书馆来支撑。只不过这里的“好”，不仅是从硬件条件和外观设计来说的，而是从外在和内涵两个方面来说的，因为秀外慧中、内外兼修的图书馆才是好的图书馆，才能在一所好的大学中真正成为“颜值与才华齐飞，气质共涵养一色”的文化担当。
图2 李言荣校长（前排左二）陪同教育部郑富芝副部长（前排左三）参观图书馆江姐主题文献展
党跃武馆长：您认为图书馆在大学发展中应该起到怎样的作用，或者说好的大学图书馆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李言荣校长：要认识图书馆在大学发展中的作用，首先要充分把握好的大学和好的大学图书馆的共同特征和成功经验。国内外一流大学的图书馆虽然在历史、文化、特色等方面不尽相同，但都始终重视并且主动在大学发展中发挥着独特作用。比如在19世纪末，执掌哈佛大学40年的艾略特校长就曾把图书馆比喻为“大学的心脏”。
党跃武馆长：是的，赞美图书馆和大学图书馆的名言还有很多。1345年英国政治家里查德•伯里说过:“对图书馆的热爱等于对学术的热爱……因此它是所有美好事物的母亲”。最近的一部电视剧《流金岁月》中有一句话也很打动人：“图书馆在我心里，神一样的存在。”这尤其让我们的图书馆工作者很受鼓舞。
李言荣校长：关于图书馆在大学发展中的职能和作用，大家一直都在讨论，也有不尽相同的看法。我个人认为，大学图书馆的作用至少体现在三个方面，也就是保障教学科研，营造文化氛围，以及服务学者、学术、学生的综合信息平台。
首先，大学图书馆是保障教学科研的重要文献资源中心。我们可以看到，世界一流大学的图书馆都以服务师生为己任，将学校、学者和学术与信息资源有机地连接起来，努力为他们提供所需要的学术资源、工具和空间，并参与和关注新兴领域的研究和发展。据统计，即使在网络时代，每年都有数以万计的来自世界各地的知名学者到耶鲁大学、剑桥大学、哈佛大学等名校的图书馆查找研究所需要的文献资料。
目前，川大图书馆有纸质文献800多万册、电子文献数据库300多个、中外文电子图书超过280万册，尤其是有珍贵的古籍线装书26.8万册，其中包括唐代以来的各种稿本和抄本以及相当数量的宋、元刻本。我专门去看过图书馆的古籍善本书库和特色资源阅览室，其中不少都是海内外的孤本和善本。另外，我看到学校图书馆还收藏了大量新中国成立以前的中外文图书和报刊，尤其是抗战时期和四川地区早期的出版物以及大量有关巴蜀文化和红色文化的特色资源。这些特色资源是川大悠久历史、深厚底蕴和光荣传统的重要体现。正如19世纪苏格兰历史学家伯顿所说：“伟大的图书馆不是建造出来的，而是在漫长历史中发展而来的”。
其次，大学图书馆是营造良好校风学风和校园文化氛围的神圣殿堂。图书馆不仅体现了整个校园的文化品位，更凝聚着一所大学追求卓越的学术氛围。比如，我们常说在牛津大学、耶鲁大学的图书馆里经常能够看到凌晨仍然灯火通明、座无虚席，同学们都在认真地查阅资料、专注学习。其实这时弥漫在整个图书馆里的那种人人都追求卓越的氛围、精益求精做好每件事的标准，以及所体现出来的文化人的修养和气质，都集中诠释了一所大学的文化和精神。我觉得图书馆是最能体现一所大学校风和学风的地方，因为在图书馆里你听不到喧嚣的尘世，只听得到翻书的声音；你看不见匆匆的路人，只看得到读者的身影。
此外，大学图书馆还是服务学者、学术、学生的综合信息平台。这已经越来越成为大学图书馆的一个普遍共识。比如，马里兰大学图书馆目前一项重要工作就是帮助科研人员校验其撰写的数据管理计划，帮助他们申请NSF、NEH相关基金等。杜克大学图书馆专门设立了数据服务部，主要工作就是为学校和学者提供数据管理和图情分析。我经常关注你们编写的《知识服务速报》，就是充分发挥多学科优势，推出以学科发展评估、学者影响力分析、专利竞争力分析等为主的科学数据和知识服务，为学校和学院的学科建设发展提供决策支持和数据参考。
图3 李言荣校长（左）考察图书馆特色资源中心
新的挑战与新的机遇
党跃武馆长：谢谢校长对我们工作的肯定。与世界一流大学图书馆相比，我们还有很大的差距。按照您提到的大学图书馆的三大作用，尤其是比照新时代的新要求，我们还做得很不到位。我们知道，大学图书馆的发展大致经历了三个主要阶段，也就是文献服务阶段、信息服务阶段和知识服务阶段。在您看来，当前大学图书馆将面临哪些挑战？
李言荣校长：我认为，当前大学图书馆面临的挑战主要有三个方面：首先是新一代信息技术迅猛发展带来的挑战。可以说，互联网产生几十年来，和整个社会一样，图书馆发生的变化可能超过了之前100年甚至几百年所经历的变化。可以预见的是，未来的图书馆包括大学图书馆还会发生更大的改变，这种改变可能会是颠覆性的，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大家获取信息已经从过去主要依赖于物理意义上的实体图书馆转变到今天的网络平台、搜索引擎和数字图书馆。同时，不论是图书借阅还是文献检索也已经从过去的人工方式转变到现在的信息化和智能化，这些也让不少人开始怀疑图书馆本身的社会价值，甚至出现了图书馆是否正在走向消亡的讨论。
党跃武馆长：我不是特别赞同图书馆正在走向消亡的观点，更不赞同图书馆即将迅速消亡的观点，正如挪威作家乔恩·宾所说的：“信息随处可得，为什么还需要图书馆？这就好比世间这么多条路为什么还需要地图一样。”但的确应看到，一个不思发展、不愿变革的图书馆必然最终走向消亡。
李言荣校长：其实，当前教育教学模式和科研方式的改变也是大学图书馆将面临的挑战之一。随着互联网的发展，尤其是新冠疫情更催生了在线教育的井喷式发展，据统计，近半年来有超过1700万大学生通过慕课等方式进行在线学习，我们可以预见在线教育或者混合式教育已经成为未来教育发展的重要趋势之一。那么，过去一直支撑和适应原有的课堂教学模式、学习模式和科研工作方式的传统图书馆，其服务方式、功能定位等也会随之受到影响，甚至是受到巨大的冲击，必须具有新的服务能力。
党跃武馆长：记得您在去年本科生开学典礼上讲学习能力才是真能力，才是伴你一生的可持续竞争力。图书馆也是这样，必须不断适应时代的变化和发展的要求，才能养成强大的学习能力，也才能拥有强大的服务能力。
李言荣校长：师生阅读需求和阅读习惯的改变同样是大学图书馆面临的挑战之一。当前，远程访问、在线阅读等十分普遍，各种手机APP平台风起云涌，面对海量的信息、知识的更新迭代，以及不再受时空场景限制的信息获取和传播，这些都让大家更多地习惯于碎片化、快餐式阅读和浅层次思考，所以，当前大学图书馆的主要矛盾已不是信息资源的匮乏与师生日益增长的阅读需求之间的矛盾，而是信息资源的泛滥、无序与师生选择和获取之间的矛盾，是简单被动接受信息、满足信息食谱喂养与探索分析性阅读、知识构建性阅读需求之间的矛盾。
党跃武馆长：您讲到的这三点挑战都很重要，对大学图书馆的影响都很直接和显性。我曾经看到《中国科学报》上一篇文章说：图书馆被喻为“大学的心脏”，但如今很多国内大学的这颗“心脏”却似乎面临着“贫血”的状况。
李言荣校长：有这样的担心是可以理解的，关键是如何解决问题，让图书馆这颗“大学的心脏”能够始终正常地运转，能够更好地发挥作用。面对深刻变化的时代环境，虽然每个图书馆的发展路径不尽相同，但我们可以看到共同点是：这些大学图书馆的愿景和使命都是与学校的发展战略和目标相衔接的，也是与时代发展的要求和广大师生的需求相匹配的。具体来讲，我认为，大学图书馆可能将会在以下四个方面实现新的转变。
一是实现从传统图书馆向智慧图书馆的转变。目前，国内外很多知名大学的图书馆都在不断加大文献资源建设的同时，借助新技术、新载体来提高图书馆的智慧化水平，为师生提供不间断、不受空间限制的知识和信息服务，提供更加多样化的服务体验和个性化的定制服务。比如，新冠肺炎疫情发生后，你们优化升级校外访问服务系统，开通直达课堂、直达课程、直达师生的线上服务平台，开展在线科技查新、学科知识服务、信息素养教育、文献传递服务等工作，就生动地体现出了智慧图书馆服务的优势。
二是实现从浅层信息管理到综合知识服务的转变。随着时代的发展，师生们所需要的已经不再是简单的文献资源服务，更多的是要通过对海量文献、资料和数据的梳理总结、分析判断和综合利用，做好学科和科研服务、数据和智慧服务等，比如通过对人才和学科开展分析、对科研数据和发展动态进行评估，为教学科研、管理决策等提供更有力的服务和支撑。
三是实现从单一阅读场所向多元文化载体的转变。大学图书馆不应该仅仅是简单的阅览室、自习室，而是集学习空间、交流空间、创意空间、展示空间等多种功能于一体的综合服务体，是一个多元化的文化体验空间，是一个能够让师生一走进去就可以感受到充满一种文化仪式感的知识高地和学术殿堂。我几次到图书馆，看到你们建设的红色文献主题空间“学习书屋”，就是一个很好的尝试。
四是实现从资源和数据驱动向用户和场景驱动的转变。过去，传统图书馆大多都是拼馆藏，不管是文献资源还是数据资源，当然这的确是一个图书馆的核心竞争力，但随着网络化、智能化趋势的发展，现在更多是要拼应用、拼质量，核心就是要以广大师生的需求为中心，以不同的应用场景为牵引，让文献“活”起来，让资源“动”起来，变“拥有”为“有用”，为教育教学、科学研究、学科建设、校园文化等应用场景提供更有力的保障。
既立足当下又面向未来
党跃武馆长：您提出的“智慧化、综合化、多元化、场景化”这四个转变太准确了，抓稳了“资源”这个基础，抓紧了“师生”这个根本，抓实了“服务”这个关键，可以说是抓住了“面向未来的高质量发展”这个大学图书馆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发展的“牛鼻子”。我已经在学校“十四五”发展规划中看到这样的表述：“高质量建设以‘引领知识服务和创新服务的智慧图书馆、最有文化底蕴和文化品位的文化图书馆’为重点的一流大学图书馆”。那么您认为，当前图书馆发展的重点体现哪些方面呢？
李言荣校长：对于川大而言，我们作为国内办学历史最早、规模最大、学科最齐全的现代大学之一，拥有西南地区历史最悠久、规模最大的图书馆。川大图书馆可以追溯到清康熙四十三年（1704年）四川按察使刘德芳创办的锦江书院藏书之轩、清光绪元年（1875年）四川学政张之洞创办的尊经书院尊经阁和清光绪二十二年（1896年）四川总督鹿传霖创办的四川中西学堂藏书楼。算起来已经有316年的历史了。近年来，学校一直把推进图书馆高质量发展作为一项重要的基础性保障工作，始终坚持面向师生、面向学科、面向发展的理念，以提升资源驱动能力、服务驱动能力、创新驱动能力为核心，努力探索一条在西部创建一流大学图书馆的新路。
概括起来，就是要紧紧围绕学校建设世界一流大学的目标，在强化文献信息资源全保障、主动融入人才培养全过程、深度融入学科建设全领域、空间服务资源发展全整合中，建立健全新时代大学图书馆文献信息资源的保障、利用、服务、安全、开发和管理体系，努力打造具有川大特色的一流大学图书馆。具体有四个方面：
一是要以深厚文化底蕴为积淀，着力加强特色文化资源开发。通过深入挖掘和整合学校各类文化资源，打造以红色文化、巴蜀文化、校训文化和匠心文化为重点的特色文献信息资源体系，推动学校文化建设。
二是要以坚持立德树人为引领，着力推进书香校园建设发展。充分发挥大学生人文素养培养基地的作用，大力开展“四季书香”阅读推广活动，真正使川大培养的学生都朝气蓬勃、才华横溢，都有一种文化人的修养和气质。
三是要以打造学校发展智库为重点，着力推进高端知识服务。充分发挥综合性大学的多学科优势，集文献跟踪、知识服务、数据管理与学科评价于一体，为学校有关部门、学院、学者提供科学、准确的数据支持、情报分析、知识挖掘等多维度、多层次服务。
四是要以提升支撑服务能力为基础，着力强化信息资源保障。围绕学校发展目标和师生需求，不断完善馆藏资源尤其是数字馆藏资源，打造涵盖文献信息资源、使用统计等的科学数据平台，为学校“双一流”建设和重点学科发展提供研究级文献信息资源保障。
党跃武馆长：谢谢李校长，您提出的当前图书馆工作的四个重点，对于我们很有指导意义。目前，川大图书馆正在制订“十四五”发展规划，提出了基于“五+”发展理念的一流大学图书馆“智慧之光”新发展愿景，以“治理+”为龙头、“创新+”为核心、“学习+”为路径、“智能+”为根本、“文化+”为引领，努力建成现代化、创新型、学习型的智慧图书馆和文化图书馆，服务和支撑学校早日建成世界一流大学的奋斗目标。
（责任编辑：王波）
